2016年9月29日 星期四

Patriarchy on the Line: Labor, Gender, and Ideology in the Mexican Maquila Industry. By Susan Tiano





    這本書說是一部翻案研究,Tiano 在這本書理進一步的細緻化了Maquiladora Study中對於勞動力組成的理解,同時也修正了過去對於女工的一些顆版印象或者是對於現象成因解釋上的謬誤。她以Mexicali作為資料收集地,用量化的方式來說明勞動組成的改變。

    首先,在文獻回顧的部份,Tiano先將過去的研究成果分成兩派:一邊是 The Integrated Theory,這一派的人馬主張資本主義的進入和邊境的工業化創造了大量正式經濟部門的工作機會、帶動地方的經濟發展並且提供給女性工作機會使得女性有機會進入正式經濟部門的職場,也提供機會給她們脫離家戶的父系威權的控制。綜括而論,這一派的看法著重在受薪工作對於墨國女性在性別位置和分工上的正向影響。

    而光譜的另外一邊則是 The Exploitation Theory,對於剝削理論的研究者來說,資本主義的進入以及邊境的工業化並沒有真的解放了女性,相反地,資本主義以本地的父權意識形態作為工具,提供了女性符合性別刻板印象的薪資;亦即,女性收入總是家戶中的輔助性收入,而男性的收入才是一個家戶中的經濟支柱這樣的刻板印象。跨國企業利用這樣的刻板印象來壓低女性的收入並且達成節省勞動力成本的目的。因此,女性在這個邊境工業化的過程中,雖然進入了正式經濟部門,但是其地位並沒有在這個過程中有所改變,而既有的父權體制結構也沒有因此遭到毀滅性的破壞。除此之外,使用本地家父長制的權力結構去管理女工的管理策略在這些跨國工廠裡也是很常見的。

    Tiano認為,這兩派的看法未必是全然衝突與互斥的,她認為資本主義發展的過程中和父權是處於既合作又競爭的不完全整合狀態。一方面資本主義運動父權架構去控制女工,並且以壓低勞動力成本;但另外一方面,受薪工作提供了女性經濟自主的機會,這樣的經濟獨立性會損害家戶內的父權結構。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父權意識形態會透過更嚴格的管束女兒、妻子等家戶內女性成員外出工作或者經濟自主的程度,來達到對資本主義造成的破壞的彌補。這個動態的互動過程即使Tiano筆下的不完全整合的運作狀態。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女性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真正的改變既有的權力結構與性別分工,即使有也僅是片面的。換言之,Tiano認為 The Integrated Theory 和 The Exploitation Theory 之間並不是互斥的,二者只是強調了資本主義和父權體制之間拉扯的不同面向而已。

    除此之外,Tiano也指出,以Mexicali為例,真實的勞動狀況和過往的研究相比就更為複雜,過去的一些解釋也可能有所謬誤。舉例來說,過往的研究指出,隨著邊境工業發展計畫的擴張,Maquiladora-Grade-Worker-- 年輕、單身、教育程度相對高的女性-- 逐漸無法滿足勞動市場的需求,因此許多的邊境工廠轉而雇傭已婚或者單親、年紀較長且教育程度較低的女工。除此之外,關於 Ideal Worker的論述也隨著這種雇傭策略的轉變而開始轉變。過去認為年輕、單身且教育程度高的女性對於工作的配合度高,且因為教育程度高也相對好訓練,加上年輕涉世未深缺乏組織工會集體議價的經驗因此也較容易規訓。然後隨著勞動組成的改變,當前的觀點開始認為單親或者已婚的媽媽因為經濟壓力關係而對於工廠的各種要求較為配合,也因為這個原因而不容易離職或者缺工;對於離職率始終高居不下的邊境工廠來說,這是一個相對理想的雇傭群體。

     Tiano同時也透過統計資料指出,過去總是認為Maquiladora的發展帶動了邊境城市的經濟發展並且形成一種拉力把女性拉入正式經濟部門這樣的看法很可能是錯誤的。統計資料指出早在邊境工廠開始發展之初,邊境城市的服務產業就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而且女性勞動的歷史其實可以回溯到更久遠之前,這表示了即使邊境工業計畫的確有助於邊境城市的經濟發展,但是也就只是眾多因素中的一個,而未必是主力。這同時也帶出了另外一個討論:因為邊境城市往往具有相當規模的服務產業,因此女性就業的選擇性較諸過往的邊境工廠研究者所說的還要廣闊了許多,在這種情況下,過去的研究者認為 Maquila-grade-worker的缺乏是因為邊境工廠蓬勃發展導致供不應求的解釋很可能是錯誤的,這些年輕的女性不是不存在也未必是數量不足,純粹只是因為他們在勞動市場上具有較多的人力資本和優勢,所以選擇了更為理想的工作環境。
 
    雖說這本書裡面的提供的資料與觀點都是在2000年左近的時候的邊境狀況,因此很多的觀點到了現在也都還是有修正的必要,不過我覺得她的切入和觀察對於更細緻化的理解邊境工廠的發展乃至於和邊境城市的各種產業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具有啟發性的,不過這本書相對來說比較算是要對於邊境工廠研究略有涉獵,對於發展到2000年左右時的理論脈絡略有掌握之後再來念會比較有效果的書就是了。


   

2016年3月9日 星期三

Lives on the Line: Dispatches from the US-Mexico Border


        這本書嚴格說起來不是民族誌而是報導文學的作品。作者是一位亞利桑那州的記者,這本作品算是她長期採訪幾位邊境人物之後集結而成冊的。作者呈現出的是這個地處Arizona 和 Sonora邊境的雙子城:Nogales裡各種生活的面向。書中總共有五個不同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分別是邊境工廠裡的女工,得了癌症的環境保護人士,企圖跨越邊境卻被誤殺的無文件移工和邊境巡警,工廠經理和其運作慈善機構的先生,以及一群在連結兩國的下水道裡生活的青年幫派份子。這些人各自處在不同的位置,看到不同的Nogales,而作者透過書寫這些人的故事,來呈現1980年代之後,Nogales這座城市的急遽變遷,以及它所承載的希望和絕望。

        由於邊境工業發展計畫的執行,使得美墨邊境許多原先人口稀少而純樸的小鎮在短短的十數年之間快速的改頭換面。Nogales雖然因為地理位置的影響,並不是最快發展起來的區域,但在幾個米國大廠入駐之後也逐漸成為邊境工廠的重鎮。於此同時,由於墨國本身經歷了貨幣貶值還有經濟危機等等的事件而失去了許多的工作機會並且產生了大量的無文件移工,這使得美國的德州和加州也都開始執行越來越嚴格的邊境控管措施,而使得原本這個不為移工青睞的Nogales逐漸成為移工和毒梟運毒時最主要的通道。

        一方面,邊境工廠的入駐對這個邊境城市也帶來了顯著的改變,在原本缺乏工作機會的北方,maquiladora創造了大量的工作機會因此吸引了許多的年輕女性來到這裡落腳,這導致了Nogales的人口激增,基礎建設不敷使用,因此衍生出了許多的問題。多數的勞動者無力購屋、負擔水電舖設等等,因此只能使用從工廠淘汰的、過去可能是裝載化學液體的容器來裝日常用水。勞動者的居住條件和工廠內部嶄新明亮又先進的環境相比,彷彿是恩格斯筆下的十九世紀的工人處境和二十一世紀的世界的差別。不過,對於許多原本身處在更為貧困條件下的女工來說,邊境工廠提供的穩定薪資收入的確對於他們和其家人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改善。某種程度上,女性成為薪資勞動階級之後,也逐漸改變了女性在家戶內的位置,並且進而對於墨國原本相當父權的家戶性別分工逐漸產生了影響。

        而另一方面,邊境工廠雖然某種程度上改善了工人的生活,在墨國本身寬鬆的環境政策底下,卻也對於許多生活在邊境的人帶來了直接健康上的傷害。對於空氣和水的污染導致許多的在地居民得了不治之症。書中得了癌症的環保運動者,就是在得了癌症之後才開始追尋病源,並且進而喚醒了地方居民對於環境和邊境工廠造成的污染的注意。

    除此之外,當女性成為家戶內主要的生計收入者,但是過長的工時和男性持續的在撫育後代的過程中缺席,這樣的光景造成了許多的社會問題。許多缺乏人照顧的小孩在人生很早的階段就流落街頭並且結黨成派以圖生存。毒品、暴力、性、金錢等等也成了這個快速擴張的城市中無可避免的黑暗面。於是,Nogales就在這些故事的交織錯綜中,同時承載了希望與絕望,也同時彰顯了邊境的問題的複雜性,任何的簡化都將會導致我們理解問題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