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24日 星期六

Th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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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可謂之我近期看過的多地點民族誌田野研究中的佳作。在A. Appadurai J. Ferguson等人開始倡導因為物/商品的流動或者離散社群Diaspora的研究而鼓吹的多地點田野調查。而Collins的這本 Threads可以說是此中佳作。類同於Appadurai的概念,Collins鎖定了兩個成衣產業的製造商—TultexLiz Claiborne,並且一路追尋這兩個品牌的生產歷史、品牌定位以及生產的方式。可以說是在追尋「品牌的生命史」。於此同時,除了呈現出這兩家都有悠久歷史的成衣廠商如何因為各自的生產、行銷策略的以及品牌定位的差異,最終導致了Tultex倒閉而Liz Claiborne成為全球前五大的成衣品牌的經過。Collins在對這兩個品牌進行生命史式的陳述的同時,也帶出當這兩個品牌在全球化的脈絡中,面臨來自世界各地四面八方來到的競爭時所採取的策略上的差異。另外,本書中所觸擊到的勞動相關議題也很豐富。作者認為此書有三樣主要的貢獻:1.揭示高單價潮流商品未必需要出自高技術勞工以工匠式的生產進行之。透過緊迫的品質控管一樣可以為一般的成衣勞動者完成;2. 多重轉包制不僅跨越了地理空間也模糊了勞資互動中資方的輪廓,這種狀態將導致勞方在爭取自身權益時會出現困難,因為難以鎖定事主;3.性別在工廠、運動的場域中都是必須被正視和處理的議題。

作者先述說了TultexLiz Claiborne這兩個不同的成衣大廠的發展軌跡。Tultex是個在二十世紀初期就開始在米國發跡的成衣業者,基本上是建立在十九世紀的磨坊聚落轉型而來的成衣廠商,因此和工廠座落的城鎮有著緊密而長期的連結。這種連結使得工廠主的家族不只是工廠主,同時也是地方上的望族,他們和工人之間的開展的關係不單純只是工作現場的勞雇關係,同時也是地方上的領導/追隨者的關係。這是Collins口中所謂的「家父長主義的生產方式」,工作現場的權力階序關係延伸到了工人的日常生活之中。在平時,這對於工人來說等同於更深入的監控以及集體力量的削弱。不過連帶的資本家也有負起照顧勞工的義務和責任。隨意的大規模資淺在這種生產結構中幾乎式難以出現的,因為工人不只是沒有臉孔可以隨意替換的勞動力,還是資本家的鄰居,資本家對於工人有其道德上的義務。這種狀態到了二十世紀中葉之後,一方面隨著米國勞工權力的高彰;另一方面資方開始感受到了來自國際廉價生產的市場競爭,於是過往保證穩定、忠誠、高技術勞力取得和產出的家父長制度成了資方在市場上競爭的利空。加上Tultex經營階層低估了發展自有品牌的市場效益而過晚進場,因此即使在90年代試圖將縫紉部門外移並且發展品牌,最後還是在二十一世紀前幾年因為轉型失敗而宣告倒閉。

反觀Liz Claiborne則提供一個截然不同的例子。Liz Claiborne的發展軌跡和Tultex很不相同。這是一個由時裝設計師自己出來開設的公司,打從一開始就有清楚的品牌定位,不過並沒有自己的生產工廠,而是在世界各地尋找可以合作的生產工廠,到90年代時世界上有30多個國家和數百間的工廠和Liz Claiborne有生產契約。而Liz Claiborne在複雜的貿易配額、技術專精等等的考量下,把訂單分配到世界各地。Liz Claiborne一直不想擁有直屬的工廠也不想要有任何單一工廠過於依賴其訂單以保存其自身的彈性。於此同時,Liz Claiborne發展諸多的品牌去覆蓋各種屬性和層級的市場以及消費群。在二十一世紀初期成為全球前五大的成一公司。

Collins比較兩個業者的發展軌跡,並且實地考察了TultexLiz Claiborne位於世界各地的工廠。Collins指出,不同於過往的經濟學者和社會學者所想像的,當成衣產業離開了大量生產(mass production)模式之後,需要發展品牌,然後出產高附加價值的潮服。要完成這種潮服,需要的是非泰勒式,而比較接近傳統工匠式、具有彈性而工人也會享有較多自主性的生產方式。也就是說,這種轉型將會創造出新的所謂的「好工作」的工作機會。

Collins反對這種看法,她認為實際發生的狀況式潮服的生產過程和一般服飾大同小異,而其複雜的工序的生產品質則是透過高強度的品管監督來達成。這也就是說,對高品質商品的需求未必需要由高技術勞工來完成。除此之外,Collins也批評了持有這種看法的學者錯誤的假設了米國工人的素質必然高過其他國家的工人這一不符事實的想像。

而將成衣產業至於全球化的脈絡中來理解,可以看到的是Collins站在勞動者的立場,提出當主要位處於西方的大公司將他們的生產訂單發包出去時,勞動者會因為無法清楚的界定誰是他們的雇主以及誰應該要為了他們的薪資及勞動環境負責而感到困惑,這種現象將會嚴重的影響他們保護自己權益和集體議價的能力。


最後,Collins也提出性別不管是在工作現場或者是在工運場景中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她指出,因為女性往往在工作後還有家務勞動需要完成,因此女性很難有機會參與傳統以男性為主的工會組織。不過在這些跨國工廠中工作的女工最終還是會聚集成某種集體組織。這些組織所關注的議題和以男性為主的工會關注的議題很是不同。普遍對於社區/工作場所的環境以及勞動者的身心健康狀態和子女托育等等的問題覺為關切,而這和傳統上總是以薪資水準為優先的工會傳統很是不同。